「嗯……那个……谢谢，谢谢您……帮我……我……不要紧的……」
少女似乎察觉到我望向她翅膀和尾巴的疑惑眼神，怯生生地抓紧褴褛的衣衫缩了缩。
说实在的。
现在还穿在她身上的东西，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，而是几块破布。
在衣不遮体的当下，我还能看见她皮肤上的伤疤与淤青，想必都是施暴者的罪行。
真是可怜……
不，真是可恶才对！
我竟然对那群暴殄天物的下三滥们手软了！
我感到后悔万分。
刚才除了重力术，应该再打断他们几根骨头，可以的话，让他们下半生变成性无能才是。
瞧瞧你们都对可爱的女孩子干了些什么啊？
如此想到，我果断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，尽量温和地盖在了女孩的身上。
事已至此，还是优先照顾她吧。
人还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。
如果有可能，拜托威廉或者艾瑟雅，把她招领回家疗养也不是不行。
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她的情绪。
那帮小鬼其实也不懂什么性方面的知识，说是让哥布林糟蹋她，却也只知道脱衣服而已。
万幸没有酿成大祸。
可是——
「请……请不要这样！这会弄脏您的衣服的……把这么好的布料……盖在我这种人身上……实在是太浪费了……您……您还是拿回去吧……」
「……啊？」
出乎我意料的。
在动画或是小说作品中，一般遇上这种情况，男主角脱衣服给女角色穿，都能刷到好感。
但为什么？
我学着那样去做。
得到的……却是对方的排斥和恐惧？
少女似乎对我的关怀感到很抵触，甚至慌乱。
当她一碰到我的外套，就立刻像被针扎了似得蜷成一团。
我的内心五味陈杂。
难道，这即是所谓的“奴性意识”吗？
因为太久没有受到普通人的待遇，所以无法融入正常社会和社交。
这可不妙啊。
我开始头疼起来。
「呃……那什么……我不介意的！这件衣服也不是值钱的东西，你看你身上穿的都烂成这个样子了，就当我送给你好了，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哦？」
「……送……我？可是……我没有能回报您的东西……也没有钱……就算是用身体也……」
「……啊？不不不，没人会想要你的身体的！我只是看你衣服破破烂烂的，想把那些裸露的部分遮住而已，你别误会了啊！」
我试图用和蔼的语气和少女沟通。
但取得的成绩却不如何理想。
不论我怎么和和气气地解释，都和她谈不到一块去，反而让我感觉自己真不是个人……
见鬼。
这孩子才几岁啊，就知道肉偿这个概念了？
她难道没有父母吗？
监护人又在哪里？
这般想道，我伸出手，想把衣服给她提上去一点，盖住一些过于暴露的部位预防感冒。
然而。
「呜……是这样吗？对不起……对不起！我知道我的身体非常丑陋……脏了贵族大人的眼睛真是非常抱歉！请不要砍掉我的翅膀和尾巴，我会把它们藏起来不被发现的，拜托您了……」
「……」
魅魔少女突然尖叫出的语句，让我突兀地石化在原地。
是这样啊。
不待我的手触碰到她的肌肤。
不……
我仅仅只是做出这个动作的起手式而已。
本意也不过是想要帮助她。
可少女……
或是说，这个与希尔薇存在各种相似点的奴隶女孩……
她一见我出手，马上便一脸惊恐地抱着头向我求饶，好像我要**她一样，瑟瑟发抖。
把她比作小动物都是一种罪过呢。
起码小猫小狗遇到好人后还能获得一丝安全感，可女孩却连这点希望都不敢奢求……
此情此景，亦看得我分外揪心。
也是啊。
在对方完全无法信任自己之前，我的任何示好，实际上都是在对她的心灵施暴吧。
就算是希尔薇，不在头几天摸头增加好感，一样会导致game over。
前世，宅在家里将近二十年的我又怎会不懂呢？
害怕接触外界，差不多就等于害怕接受别人的好意。
因为他们害怕失去现有的、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切。
这也让我坚定了拯救女孩的决心。
于是，我选择进行了一次“存档”——
「呐，也许你会觉得我说话很奇怪，很不怀好意吧？但实际上，你的那对翅膀还有尾巴，在我看来觉得很漂亮哦？不如说，如果你的那些特征很丑陋的话，那我的耳朵又算什么呢？」
「……诶？」
正因为理解她的痛苦感受，我才能在那时抓住少女的手肘。
然后，我握住她的手将之搭在了我的额头，接着又用手掌覆盖她的手背，抚摸起了猫耳。
「看吧，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啊，你有翅膀，我有耳朵。这些不过是人体的一部分而已，若是要为人体的延伸区分三六九等，那又是何苦呢？我还挺羡慕你能有翅膀呢，所以安啦。」
说着，我腼腆地挤出一个微笑，期待这份心意能顺着她的手臂传递到少女的内心。
拜托了。
如果这样都不能挽救一个落魄少女，我这个尼特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让她感到安心了。
随后。
「……大人你……您……果然和我一样是女孩子吗？」
在我的主导下，让女孩感受了一会耳朵特有的柔软后，她弱弱地发出一声嗫嚅。
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了。
皇天不负有心人。
我总算等到她露出破绽了！
不过……
等一下啊？
我怎么突然被当成是她的同性了？
难道我这几年下来真的越长越可爱了？
这剧情不对啊！
「……啊？女孩子……不对哦，我和你不一样，我是男……」
我想当然地反驳道。
再怎么说，艾尔七岁的皮囊里还是成年人的意识，别说成为女性，就连女装我也很反感。
但是呢。
在念出“男生”这个词语的音符之前，我与女孩无意间对上视线，洗刷了我灵魂——
那是一双，如祖母绿般干净、无暇、并且慑人心魄的眼睛。
宝石的颜色时而清澈，时而浑浊，仿佛与她对视就是在直视自己的内心。
我在里面看见了她的恐惧，我那毫无负担的施舍……
以及，一个模样很中性化，基本上能够说是可男可女的兽人少年。
真笨。
我为何没有想到呢？
少女天生自带魅魔血统，才这么小就连我都会感到心动，所以肯定对男人感到很害怕啊！
都怪那群臭小鬼！
好好的一颗白菜，怎么就给你们这群脑残给拱了！
于是我连忙改口，顺着她的想法继续说道：
「咳咳——！我是……男……男孩子们的天敌！没错！是专门守护女生们不被欺负，目前正在锐意刻苦训练的未来游侠！嗯，就是这样！」
真是羞耻到没边的台词。
可为了让女孩不那么排斥我，适当地隐瞒性别也不是不行。
所以理所当然的。
当我这么宣称自己是女性之友后，少女显然开朗了许多，表情也不再阴翳。
「好，好厉害……大人是专门从事这种工作的人吗……不，不对，您是兽人族的战士吗？」
幻想着女孩的头顶出现「好感度+1」的字样，我摇摇头，蹲在她身边单膝而立：
「严格意义上，不是。因为除了这对耳朵，我没有其他的非人特征呢，你呢？是魅魔吗？」
「……不……我只知道我的奶奶可能是魅魔……所以严格来说，我只有四分之一的血统。」
「那我俩不是很像吗？真巧呀，我的爸爸妈妈也都是普通的人类呢，不知道怎么生下我之后，就多出了一对耳朵，有时候总会听见奇怪的声音，但好处是摸出来很顺手，你觉得呢？」
「嗯……大人……您的耳朵……给人的触感确实很舒服……您也，和那些人不太一样……」
我把握住机会，和少女展开了对谈，也从她口中撬出赖不少情报，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。
就这样。
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。
在此期间，我也悄悄用治愈法术为她治好了一些较轻的伤势，算是铺下一个不错的开始。
要说中途有什么问题的话……
即是女孩似乎完全相信了我是女生。
靠北啦。
我这辈子的将来，难道真的能靠脸吃饭么？
但就算是靠脸吃饭，我也希望是依赖帅气！
而不是可爱和萌啊！
万一被强壮的黑叔叔盯上了怎么办……
特别要命的是，少女对我产生的是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，让我莫名地蒙受了负罪感。
比方说，我为她疗伤时需要接触她的肌肤。
只是单纯得把手搭在上面，然后灌输魔力的举动而已。
尽管接触起来的感觉软软的，但我也没有起什么歹心，更不敢去肆意破坏她对我的信任。
就这么僵硬得把手放上去，接着治疗完后再拿开。
可如此全年龄向的行为。
在少女主动提起衣物，露出那白乎乎的腹部和娇羞的眼神给我看后。
都仿佛变得色气了起来……
那帮死小鬼竟然没骗我，魅魔脱衣服真的自带魅惑效果……
所谓的人形自走18X便是指代这种情况吧。
明明什么都没做，就勾起人的征服欲。
该说不愧是魅魔么？
若非七岁的身体还不怎么具备那方面的能力，恐怕我都有点把持不住自己。
“沉住气沉住气……我可是希尔薇300天0情爱度的纯爱玩家啊！怎么可能在这里倒下！”
罪过罪过。
阿弥陀佛，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……
结果到最后，我只能压抑住自己不要多看，用完一个治疗术就好像跑了一个十公里似得。
心脏跳得贼快，魅魔这个物种还这真不是盖的。
这也是我降生后，第一次庆幸自己多长了一双耳朵，权当是我救下她的福利好了……
以后该怎么跟她解释我是男孩子也很蛋疼，但那也是后话了。
随即，好景不长——
「好了，这样就没问题了。别看我这样，我懂的魔法可不少哦？像这样biu一下就把伤治好了很神奇吧？对了，说起来……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？我叫艾尔，很高兴认识你噢。」
「……谢谢！谢谢艾尔大人您为我疗伤……我的名字是希拉……希拉·普拉恩，请多指教。」
处理完肉眼可见的皮外伤后，我和希拉走在回家的途中，她披着我的外套彬彬有礼地说。
依然是充满既视感的名字。
也很方便记忆。
不如说除了翅膀和尾巴，一些外貌特征也对的上号，像是金发碧眼什么的……
可那又如何呢？
她们不是同一个人。
所以，我脱口而出想送她归家的想法，心里盘算着再和希拉多攀上些交情。
「希拉吗？很好听的名字呢，我也是，以后请你多多指教了。那么，希拉你的家在什么地方啊？这附近可有不少魔物出没，一个人走路太危险了，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？」
语毕，好不容易在我的劝说下，才肯与我并肩行走的希拉驻足不前，我狐疑地看向她。
「你怎么了？」
该不会，我这句话捅娄子了吧？
这个世界也不存在霓虹文那样，“我”的自称是男女有别的。
我也尽量表现得像帅气的女孩子，应该没露什么破绽呀？
还是说，她的家早就毁了之类的？
呸，乌鸦嘴……
「对不起，艾尔大人……希拉，并没有家……我之前，一直被刚才欺负我的人收养来着……」
在魅魔少女的自述下，我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。
「呃……不，该说对不起人是我啊！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了……可是你没有父母吗？」
我急忙转移话题，却不料这是拆东墙补西墙。
我是傻子吗？
连家都没有，怎么还可能有监护人啊白痴！
「……那个，艾尔大人您不必道歉……是我太没用了才会……才会让父母抛弃掉我的。」
希拉抱起外套开始小声抽泣，我不由怒从心起地问道：
「抛弃？！这么说是你的双亲出卖了你吗！真是过分！他们的名字叫什么？以后有机会遇见，我一定会找他们算账为你出气！你没有家，可以先来我那，我保证不会有人再欺负你！」
说着，我义愤填膺地拍打着胸脯，叫嚣得那是一个趾高气扬。
没办法。
稍微有点能力，却又没有与女孩子相处经验的我，除了逞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安慰她。
然而。
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。
希拉，会是那个人的女儿——
「……艾尔大人……希拉并不值得您……不过，名字的话，我其实也没什么印象了……因为很小的时候双亲就离我而去……我唯一记得的，就是我母亲好像有一个『小蓝』的昵称……」
女孩一脸愁容地望向我，仿佛不希望我为了她，而大动干戈地去找人报仇。
已经初步取得她的真心了呢。
只是？
咦？
等等……
小蓝？？
「小蓝？难道是蓝赛尔·斯普林吗？」
我几乎是反射性地喊出这个名字。
「诶？是的！好像就是这个名字……该不会，艾尔大人您认识我的母亲吗？她现在在什么地方！母亲她……也被艾尔大人救过吗？」
「……」
面对希拉的疑问，我感到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有些飘了。
开玩笑的吧，老天爷？
恶作剧也不是你这样玩的啊？
我无言以对。
当我听见「小蓝」这个名字，被希拉重新唤起之后。
一股名叫「罪恶感」的情绪，也疯狂地爬上了我的脊椎。
刚才误闯花径的负罪感和此刻比起，不过是小巫见大巫。。
结果到头来，我才是最道貌岸然的那个蠢货吗？
别提如今救下希拉，如果我当初救下了小蓝，这孩子也不会有如今的遭遇吧。
心好痛。
我到底……
该不该跟希拉说明真相呢……
如此想道，我失神地回望向少女，表情前所未有地呆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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